人間需要希望:臨終前的團圓

姐姐雖然有着堅忍不拔的意志和絕不放棄的信念,但是面對猖狂肆虐的病魔,瘦小的身軀卻無力承擔,身體健康每況愈下。病魔絲毫不顧念她年輕的生命和未及實現的理想抱負,在短短的兩個星期內,就使她不得不去面對生命的最後時光。

終於我們決定通知遠在彼岸的父母前來探望。要知道父母從國內來加拿大也需要繁瑣的審批手續,而時間對我們來說是卻又是如此的寶貴。在眾多教會朋友的幫忙下,歷經坎坷父母於一星期後抵達了加拿大。

在機場見到剛剛分別一個月的父母,臉上還沒褪去長途跋涉的倦容,和初到異國的茫然無措,我們便急匆匆的直奔醫院。一路上無暇顧及窗外的風景,我們有意無意的避開有關姐姐的話題,怕的是一旦觸及,感情的底線會頃刻間崩塌。

來到醫院姐姐的病房門前,我們不禁止住了腳步。每個人的心情都是複雜的,我擔心他們兩位老人見到自己親骨肉現在的狀況會無法接受而奔潰。父母親害怕日日夜夜擔心的事情,會活生生的擺在眼前,而又不得不接受。片刻躊躇之後,父親還是第一個邁入了病房。

父親是家中的頂樑柱,是我們頭頂的一片天,任何事情擺在他面前都能迎刃而解。這麼多年一直都是這樣的,唯獨這一次,面對姐姐的病,父親卻束手無策。這棵頂樑柱在得知姐姐患病消息的一年裡,飽受身心折磨,已變得岌岌可危,搖搖欲墜了。

來到姐姐病床前,飽受風霜的父親雖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,極力的不讓自己流淚,可我卻聽得出他蒼老的聲音分明是在顫抖着。母親一見到姐姐便淚如雨下。

是啊,兒女是父母的心頭肉,誰見到自己病重孩子能不傷心難過,更何況他們兩老所面對的是分別五年未見,如今瘦弱如孩童般的姐姐。五年的時間,姐姐獨自在外打拚,學習打工、打工學習,沒有時間,也沒有金錢可以負擔回國的願望。

而我讀書、工作也是遠在他鄉。所以整整五年的時間裡,一家人從沒想過團聚的機會,沒有在一起吃過一頓團圓飯。這對一般的家庭來講也許根本是無法想象的。對年邁的父母更是不可彌補,永遠的痛。

現如今我們一家人四口終於有團聚的一天,可是卻是在醫院的病房裡,在病重姐姐的病床前。面對的是即將生離死別,永遠的分離,永遠的傷痛,怎不叫人痛徹心扉呢?

當初所設想的重逢是多麼美好與甜蜜,現如今卻是萬分的苦澀。上蒼為何如此的不公平?當一切剛剛步入正軌,夢想初露端倪的時候,祂就無情地剝奪所擁有的,留下的只有無盡的痛苦與遺憾。

見到許久未曾謀面的父母親,姐姐卻表現出驚人的鎮定與堅強。聽不到她訴說五年來的辛苦與委屈,也沒有重病纏身的抱怨與不甘。只是淡淡的,閑話家常般的說了句 “你們來了啊”,臉上浮現的是平日少見的笑容。

而我知道這對連日來飽受病痛折磨的姐姐來說,是多麼的難能可貴。而面對哭泣的母親,姐姐還竭力的勸解與安慰,“媽,你別哭,你看我這不是還挺好的嗎!會治好的,我不會放棄的,等我病好了,我們一家四口還要去公園玩呢”。

聽到這些,我心裡有說不出的難受,我多希望躺在床上的人是我,多希望我能分擔她的痛苦,又多希望我有能力挽留住她即將逝去的年輕生命。可每當我極力想要握住的時候,它卻偏偏悄悄地溜走,離我越來越遠,留下的只是空洞洞的我和一顆破碎的心。

一家人不管怎樣終於還是迎來了大洋彼岸難得的相聚,雖說箇中滋味充滿了苦澀與凄涼,但我們知道它來之不易,也因此分外珍惜每一分每一秒,畢竟時間對我們來說是如此的寶貴。哪怕是片刻的溫存也絕不輕易放過,我們努力的想要把一切都印記在腦海中,牢牢的刻畫在心底。

因為我們深深知道,如果有一天不得不再次面對分離,那將是永生的離別,再也尋不到重聚的機會了。我們不敢有太多的奢望,只求上蒼再多給我們一些時間,讓我們多保留一些溫馨的片段,在記憶的長河中存留絲絲縷縷的追憶與寄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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